他日相逢车下揖

来源:发布时间:2013-05-11浏览次数:3393编辑者:系统管理员

                                                会试11401  陈婷婷
    90后出生的孩子,大多有着相似的经历:小时候被赶去学特长,钢琴舞蹈声乐书画什么都要略懂,不然生活的确不会很美好;小学的时候着急上什么初中,感觉不上全市最好的初中你的人生就玩完了;上了初中发现重点初中和重点高中的“重点”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于是又开始着急上什么高中;上了高中之后发现就算重点高中里面的人也分三六九等,有人金榜题名有人名落孙山,于是继续着急上什么大学;本以为上了大学终于可以不急了,谁知被骗得彻底——想着现在每一个考试月的点灯熬油,我真想穿越回自己高中的时候狠狠扇自己俩耳光顺便骂一句:“傻瓜!被骗了都不知道!”更遑论之后出国读研工作的轮番纠结。
    昔年种柳,依依汉南
    这两日一个高中同学发了篇日志,大体的意思是自己小学时候班上最脏最胖最经常被大家欺负的同学成了全班第一个订婚的,且出落成了文武双全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修得了灯泡用得了单反的清新男纸……末了她感慨一句:“突然有点想感谢喂养这个世界的神仙,没有让一个小孩在同龄人年幼无知的残忍与凉薄中毁掉。”
    童年的你我大多残忍。
    我一直很喜欢一本名叫《你好,旧时光》的书,全书轻快流畅,但并不是一个柔软的故事。孩子的标准或表达,因直白而显得浅薄,因笃直而显得锋利。年幼的我们被童话带坏,以为世界单纯,以为是非清楚,以为仗义执言真猛士,以为世人皆醉我独醒……但其实,彼时的我们并非勇敢,而是无知。
    我也曾经指着一个刚生过孩子的阿姨叫“大屁股”,也曾经叫一个身上有异味的女生“含香”,也曾经在小胖子身上练习指甲看着他胳膊上迅速浮现的红印感受愧疚的快感……这本书于我并不是一个全然轻快的阅读体验,因为它总让我回想起自己当年自以为是的残忍,然后愧疚抓狂纠结地骂自己一句:傻逼!
    好汉不提当年勇,可是只要你良心还在,当年做的孽就会如影随形,一辈子。
    多年前新栽的柳树如今已在江边凄怆,连记忆都变得模糊,又有谁真好意思说一句自己从未改变。唯一不变的,似乎只有时光。
    负心从来读书人
    我们读书或看剧后总有个万年不变的问题:你最喜欢谁?
    小的时候爱憎分明,世界上无非“好人”和“坏人”两种。那时说不出“对我好的就是好人”这种欠抽而实际的判断,只觉得帮主角的就是好人,和主角作对的人就是坏人。那时候,最喜欢的,永远都是主角。
    可如今的我,最喜欢书里的奔奔。
    你喜欢一个人时,自然会希望他幸福顺遂。你可以为他殚精竭虑委曲求全,为他痛改前非重整旗鼓,可是,如果这个人不喜欢你呢?
    再如果,这个人和你只能做朋友呢?
    再再如果,这个人和你连朋友都没得做呢?
    我此时此刻坐在港大的星巴克里,阳光透过玻璃晒得整个人懒洋洋但事实却是为了躲某个自己很在乎的人。对面是两个学生说着我听不懂的广东话似乎在讨论什么课题的样子。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交情或是感情变成了一个可以讨价还价的东西:我送你三分,你必要多还给我一些,否则便是我吃了亏,连等价交换都不肯应承。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从来读书人。
    所有人的感情都建立在“你必须回报我同等的感情”的基础上,他或她,聪明、理智、胜券在握,在感情中随时有喊卡的权利,也会忽然抽身让旁人摸不到头脑。这似乎是所有“优秀”的人的共性,似乎也更符合生活的常态——唯有匹配,方能持久。
    只是,偶尔的,让你觉得累。
    一边挖空心思让别人喜欢自己,一边顾及姿态畏葸不前。
    只有奔奔,会流着鼻涕说你以后会是一个很伟大的人,会装酷地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会为女主的成功而与有荣焉,会为她的不快乐而感同身受。
    而且,他不求她喜欢他。
    二十年并不是很长的时间,可是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到现在也不敢确定:我是谁的奔奔,我的奔奔又在哪。 
    他日相逢下车揖
    网络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你会在上面找到失散多年的旧识,也会在上面与曾经的至交断了联络。
  最近经常被大学同学的旅行照片、中学同学的恋爱照片和小学同学的订婚照片刷屏。黄沾唱《世界真细小》,可我觉得大家天南海北人世缭乱,我时常不敢相信照片里面那个土肥圆的男子是曾经花痴过的体委,也不敢相信那个眉目温润神态祥和的姑娘是昔日一个侧踢踢断一个小偷两根肋骨的假小子。
    我时常想,我可能永生永世都无法再见他们了。生活残酷地拔掉了我们的根基,嫁接、移栽、重新生长,我们顶着从前的面目吸收异地的阳光,直到有一天适应了异乡的水土,再直到有一天,忘记从前的面目。
    我不敢问从前的朋友,若有一天狭路相逢,你是否还记得我?
    因为我不敢肯定,我还记得对方。
  可是,如果,有幸地记得,你会怎样?
  “君乘车,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车揖;君担簦,我跨马,他日相逢为君下。”
  似乎惟其如此,才能在分别时坦然地说再见,才不负我们共同消磨的老旧时光。